Podcast 《感官風景》主講人|身心靈引導者 • 花精療育訓練師
還記得第一次與玲慧見面,她留著短髮、身形瘦小,穿著牛仔褲、布鞋,乍看之下比實際年齡小很多,但是,當時的她說話連聲音都在顫抖,可以感覺到她的膽懼與害怕,讓人很好奇他的內在潛藏著什麼樣的恐懼。
在幾次談話後,玲慧提到她一直很害怕搭乘大眾運輸工具,每次只要到車站、上車,就會想奪門而出,這些地方讓她有種強烈的窒息感,讓她喘不過氣,身體感覺很虛弱。
明明平時有很好的養生習慣,每天早睡早起、飲食清淡、規律運動,也有吃許多保健食品,讓身體都維持健健康康地,也沒有生過大病,但總覺得自己好像很快就會離開這個世界,覺得生活很苦,雖然有著人人羨慕的工作,生活中卻沒有什麼可以維持聯繫的朋友。
我請她回想自己過去比較印象深刻的事件,讓我可以更了解她的身體感受與狀態,跟她一起探索背後的情緒記憶……。
玲慧生長在一個缺乏物資的年代,家中並不富裕。
在她小學一年級時,媽媽不知道是生了什麼病,嚴重到必須一直住在醫院,因此家庭的重擔就落在父親的肩上。
他們住在和醫院有一段距離的偏僻鄉下,爸爸既要工作又要照顧媽媽,長期在醫院、家裡兩頭奔波。三姊妹們各相差一歲,雖然年紀尚小,但也知道家裡的轉變,可以感受到父親起伏很大的心情,卻對此都無能為力,不曉得要怎麼為父親分憂解勞。
那段時間玲慧的記憶,只有爸爸獨自承擔著這一切,沒有什麼親戚來幫忙照顧,也沒有人來關心。而爸爸將生活壓力、心理的煩悶積累在心中,鬱悶時又會借酒澆愁,面對喝酒後的父親,她們更不敢靠近。
原來,家中的女主人倒下,家庭的熱鬧和快樂也會被帶走。
直到有天,姊姊說要帶她們去看媽媽,玲慧興奮不已,在心裡想:「不但可以坐火車,還終於可以看到媽媽了!好開心啊!」。
出了火車站,姊姊拉著玲慧走入一棟高大的建築,裡面的冷氣很強,空氣裡瀰漫著消毒水味。許多人來來往往,有的人坐在輪椅上,也有人吊著點滴。
他們搭上電梯的時候,玲慧心裡還在想:「這到底是哪裡?」一出電梯,穿過長長的廊道,姊姊推開一扇門,她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,走進一個白色的空間。
房間裡有一張床,四周的牆面都是白色的,而朝思暮想的媽媽就躺在床上。玲慧走近媽媽身邊,看到虛弱的母親,不安的感覺瞬間一湧而上,加上連日來的思念與恐懼⋯⋯ 讓她不由自主地哭了起來。
「媽媽,妳起來啊,妳不要躺著了,跟我們一起回家啊!」小小的玲慧一邊拉著媽媽的手,想把媽媽拉起來,一邊哭泣著,當時的她除了哭之外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。
「不要再說了!!!!!哭什麼!!!!」這時爸爸突然斥責她,讓玲慧震懾在原地,內心感到極大的恐懼,身體就像雕像般僵硬的站著,腦袋一片空白。
當時她一定很害怕,感到很無助,而且思念母親吧!
即便長大後玲慧明白,那是因為爸爸多日來的疲憊與擔憂、煩躁使然,後來的爸爸也因為母親的離去而傷痛著,但在當時,如何讓一個才小學一年級的孩子,面對突然其來的巨變呢?
這些身體感覺、情緒經驗,並沒有因為她長大成人而沖淡,而是被壓抑到了內心更深處。
隨著與玲慧一次次的對談,與身體情緒的釋放,這些故事慢慢地被看見,並且在看見中有新的覺察,讓玲慧嘗試安撫當時年幼的自己,讓自己的身體和情緒得到療癒,她的生活也隨之改變。
在接下來幾次的互動中,玲慧說話的聲音變得更清晰了,可以更清楚讓對方明白她的意思,她的恐懼感也沒有過去那麼強烈了。
有天,我接到她的來電,電話那頭的她語調輕盈,感覺起來很開心,她說:
「老師,我跟姊姊要坐火車去玩,經過台中時想去看妳,我有帶自己種的木瓜要給妳哦!」
電話這頭,木瓜的甜已經滲入心中。
母親和孩子的連結是一種天性,是我們在關係中非常重要的部分,父母往往是孩子的天、地和依靠,尤其母親常常是主要照顧者,是孩子安全的港灣。
母親的照顧,在身心上滋養著孩子,也是安全感建立的基礎。因此,面對母親驟然離去,心中「崩裂」的恐懼與痛,要一個才七歲的孩子如何承擔?
這些負面的情緒,分離的恐懼、死別的痛,無法用言語傾訴,也無處可宣洩,因此身體的自我防衛機制會將它們藏到潛意識下,身體、器官也會承擔心理上巨大的負荷。
記憶雖會淡去,情緒卻記憶猶新,尤其是痛苦的、不舒服的感受,會銘印在我們的身體裡,也在不自覺間儲存在我們的潛意識中。
這個影響是無形卻長遠的,跟著一個人成長,影響他的個性和價值觀。有時候你可能會不清楚自己的一言一行、所思所想的由來,為什麼會這麼想?為什麼會這麼做?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行為表現跟反應?
有些人對某些事物會有莫名的恐懼;或者是,與過去負面情緒相關的事物,也會觸及一個人的潛意識,身體和感受會直接地反應出來。比如故事一開始,玲慧提到對火車的恐懼,可能就是與母親離世、在病房內被大聲斥責的記憶連結。
但這些都是可解開的心結,「身體的訊息是記憶的入口,身體是生命自由的出口」。
希望面對人生的許多事,我們都能真正釋然,然後,真正獲得的自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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